“過來。”傾離招手淺淺道,順勢抖落了滿身的雪花。

錦瑟跑到傾離面前，清透的眼睛望著傾離：“師父？”

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傾離拉入懷中輕輕環著，耳邊傳來他略帶責備的聲音：“怎麽穿這麽少就出來了？”

“師父,我沒有厚衣服啊,再說，我也不冷。”錦瑟老實道。確實，她還是小時候穿過棉襖，隨著修為逐漸加深,早已不需要多穿，即使感覺冷，靈力一轉,便渾身舒服。

良久,傾離將錦瑟從懷裏放出，握住她略有些涼意的指尖，道：“還說不冷。走，我帶你去買厚衣服。”

錦瑟一聽，樂了：“師父要給我買新衣服？”

“嗯。”他好像從來沒送過她衣服，她的衣服除了玉瀲塵送過幾件，其餘都是澹臺楓買給她的，想到這，傾離略有些不舒服。

“師父有錢？”錦瑟從來沒見過師父買東西，心中私底下覺得沒有一絲煙火氣息的師父和充滿銅臭的錢是不相幹的。

傾離莞爾：“一定夠你花的。”說著，祭起天芒劍，牽起錦瑟，將她拉入自己懷中護著，便一飛而起，往離瓊華最近的一座城池飛去。

傾離在雲邊城郊落下，牽著錦瑟的手往城內走去，此時正值正午，街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多年前傾離下山做任務時，曾來過此城，城內一家有名的繡莊，是南方刺繡中的翹楚。

傾離和錦瑟手拉手走在街頭，兩人纖塵不染的清雅風姿，不出預料地吸引了街上眾人的目光，都在猜想雲邊城何時多出這樣一對絕世風華的神仙眷侶來。傾離不喜眾人的目光，尤其是有的男人癡癡盯著錦瑟的目光，於是一揮手，便將兩人的外貌化成了普通角色。眾人再次望去，看見的只是長相普通的兩人，頓時失了興趣，只是驚訝方才自己的眼花。

錦瑟看見街道兩旁的人群散去不少，後知後覺地問道：“師父，他們剛才在看什麽？”傾離的術法只針對外人，錦瑟看到的依然是他原本的樣子，因此完全不知方才發生了什麽事。

“不知道”，傾離撒了個慌，平靜的眼中沒有半絲波瀾。錦瑟要是知道，必然會對他佩服地五體投地，想不到師父竟然是唬人的個中高手。

很快，便來到了有名的陳記繡莊，兩人走進大堂，只見裏面擺著掛著各式各樣的綢緞繡品和做好的衣服，五顏六色，款式各異，令人目不暇接。店裏生意很好，偌大的大廳裏站滿了正在挑選衣服和布料的顧客。

正不知從何看起，一個中年婦人便來到二人面前，熱情道：“兩位快請！一樓的都是普通貨色，兩位要是看不上的話，我們去二樓貴賓間看看，那裏都是整個南方做工數一數二的衣服。”二人一走進大堂她便註意到了，雖然兩人相貌普通，但是渾身散發著一種出塵之氣，她經營繡莊多年，還從未見過。不但如此，兩人身上的衣服也是她從未見過的材料，雖然款式簡單，但是衣服華光隱隱，絕非凡品。

傾離二人隨老板娘上了二樓貴賓間，入目一看，全是做工精致的衣服，有的簡單大方，有的繁覆富貴，兩人都是第一次逛街，頓時被玲瑯滿目的衣服晃花了眼。

老板娘正挨個兒一一熱忱介紹，傾離打斷道：“給她挑幾件款式簡潔的就好，春夏秋冬都各選幾件。”

“好呢，公子請坐，我這就給夫人挑選衣服。”老板娘將傾離請到中間檀木椅上坐下，那裏正好對著試衣間，能最先看到她的上身效果。

“夫人？”錦瑟不明所以，擡頭看著傾離，卻見他一語不發正微笑地看著自己，正好老板娘又拉她去試衣服，心中的疑問便暫時擱下了。

不一會兒，錦瑟便被老板娘領著從試衣間出來，身著淡綠色長裙，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梅花,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將一頭青絲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支碧綠玉簪，清麗脫俗。

見傾離靜靜地望著自己，錦瑟有些忐忑，正想問師父不知道好不好看，剛剛說出“師”字，便見傾離眼神一頓，傳音道：“在凡界普通人面前不能叫師父。”

錦瑟頗為為難，不能叫師父，那應該叫什麽呢？再看傾離的樣子，其實也就二十出頭，看起來就像自己的哥哥。於是試探似地道：“傾離哥哥，這件衣服好看嗎？”

四個字一出口，傾離一怔，隨即笑了，若雲銷雨霽，暗香盈室，只聽他溫柔寵溺道：“好看”。

錦瑟從沒見過傾離這樣的笑，一時間傻在當場，只覺得他的笑太美太炫目，迷得自己七葷八素。

於是，接下來整個選衣過程都是迷迷糊糊進行的，到得後來竟然選上了七八件。最後，傾離親自為錦瑟挑選了一件厚厚的毛邊披風。牽過錦瑟的手，站在銅鏡前，替她系上前襟的帶子。鏡中的人披著通體紅色、僅在邊緣處鑲上一圈白色的狐貍毛披風，更顯得肌膚勝雪，嬌俏可人。

“傾離哥哥，你也挑一件吧。”錦瑟現在叫得越發地順口。

“正好，我們這裏有一件男式的披風，和夫人這件剛好配成一對。”老板娘適時插話道。

很快，便拿出一件白色披風，整體雪白，僅是在四周邊緣處鑲上了一圈紅色狐貍毛。錦瑟接過，替傾離系上。傾離的身上第一次有了別的顏色，紅色的狐貍毛環在他的脖子上，冰雪般淡然的俊顏也變得溫暖貴氣。兩人站在鏡子前，相視一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老板娘，把我們挑好的衣服都包上吧，這兩件披風正好現在穿著，就不用收起來了。算一下價格。”傾離慷慨道。

真是兩頭肥羊啊！老板娘眉開眼笑：“好的，公子，我這就給您包上，價格是一共六百兩銀子。”

傾離從儲物戒指中翻出一個多年不用的錢袋，取出一個金元寶道：“這個夠不夠？”

“夠，還得再找您點銀子”，老板娘接過元寶，又遞去一些碎銀：“公子請收好。兩位在這裏休息一下，我這就把衣服拿出去找人給您包好。”說著，便離開了房間。

師父今天真大方，錦瑟心裏偷樂著，看到滿屋的衣服，突然一拍腦門，暗道：“師兄常常送我衣服，我今天出來，也應該給師兄買幾件的。”於是討好地搖著傾離的手，眼睛落在儲物戒指上，得寸進尺地道：“師父，還有沒有錢？”

“你還想買？”傾離有些詫異。

“嗯，這裏的衣服這麽好看，我想給澹臺師兄也買一件……”話剛出口，傾離目光一涼，掙開她抓著的手，生硬地道了一句“不買”，便轉身往樓下走去，只留給她一個疏離的背影。

師父怎麽突然生氣了？錦瑟不明所以，剛剛還挺高興的呀，難道是師父只剩那麽點碎銀子了，做徒弟的還惦記，所以師父不高興了？也對，從那個錢袋外觀上看，應該是很多年前的了，或許那裏面就是師父多年積蓄，被自己花得只剩下一點碎銀子，自己還得寸進尺，確實是不應該。

這時，老板娘抱著一大包疊好的衣服走了進來，沒看見傾離，詫異道：“公子呢？”

“他下樓去了。”錦瑟神色懨懨。

老板娘心領神會地笑道：“小兩口吵架了？沒事的，看你們剛才還很恩愛的樣子，就算有什麽氣，一會兒就過去了，我是過來人……這麽多衣服我幫夫人拿下去吧？要不要叫公子上來？”

“不用，再多我也拿得下。”錦瑟也不要老板娘幫忙，抱起衣服就走，心想著就是再多十件儲物手鐲也能裝下，只是師父沒錢買了。

在眾人的驚詫目光中，抱著高過自己頭頂的衣服，走出了繡莊，見傾離在前面等著自己，只是仍舊背對著，顯然還在生氣。錦瑟躲到一轉角處，將衣服收入儲物手鐲中，小步跑到傾離身後，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袖口：“師父！”

傾離轉過頭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還是不理。錦瑟靈臺一亮，師父說了在凡界不能叫師父的，剛剛一定是自己叫錯了師父才會生氣，恍然大悟般拉著他的手，脆生生地喊道：“傾離哥哥”。

傾離轉身時，又恢覆了一貫雲淡風輕的模樣。於是，錦瑟記住了，在凡界，人的年齡和外貌都是一致的，師父喜歡自己叫他傾離哥哥，因為人都希望自己是年輕的，師父一定也覺得叫“師父”把他叫老了，還是叫“哥哥”好聽。再說，師父看起來那麽年輕，真和自己的哥哥一樣，似乎叫哥哥更適合啊。

“傾離哥哥，剛剛為什麽老板娘叫我‘夫人’啊？難道她以為我們是夫妻？”錦瑟哈哈大笑，好似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

“很好笑嗎？”傾離涼颼颼地掃了她一眼。

“當然啦，師父一直都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一般，又怎麽會娶妻呢？”錦瑟想也不想地答道。

“那你希望我孤獨終老？”傾離的聲音依舊不鹹不淡。

錦瑟理所當然地道：“師父是上仙，將來也會飛升神界，又怎麽會老？”又想起什麽，驚詫道：“難道師父真的要給我娶一個師娘？”

眸中神色不明：“你希望呢？”緊緊望著她的眼睛，似乎很想知道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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